中国乡村社会在现代化大潮的冲击下,正急剧转型中。在各种因素作用下,古村落几乎全面濒危。据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普查结果显示,我国230万个村庄中,目前依旧保存与自然相融合的村落规划、代表性民居、经典建筑、民俗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古村落,已由2005年的约5000个锐减至目前的两三千个。古村落的保护已经迫在眉捷。
在这种背景下,4月底,来自全国各地的200多名专家、学者齐聚吉安,围绕当前古村落的抢救、保护、发展和村落文化传承等问题展开了热烈讨论。
此次全国古村落保护现场会暨村落文化论坛上,专家们对古村落的认知让我们看到更深和更广阔视野下的一些思考:“文化遗存的最后一道防线”、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基本单位”、“民俗民情的生动符号”、“民俗文化的策源地”、“历史文化的丰富表情”……对古村落的保护也由热情的感性呼吁替换成了切实可行的理性思考。
记者聆听众多专家和行政部门的思考与举措时,发现了许多新鲜语汇,这些语汇一方面折射出专家们的真知灼见,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当下古村落保护现状中的某些现象。就此,记者从比较学的角度提取了部分典型语汇,试图从语汇的变迁来解读当下的古村落保护。
“村落文化”掐架“文化空巢”
“文化空巢”本是一个含义广泛的词,然而在此次会议上却成为出镜率最高的词之一。“近些年来,我在许多地方考察时发现,一些历史村落与街区看似不错,远远看去,古建筑一幢幢优美地立在那里,可是如果穿门入户就会发现,历史只是在躯壳上,里边的家具什物早已面目全非,看不到任何地域特色和文化细节,这恐怕是古村落和历史街区保护最致命的问题。历史不能没有见证者,历史村落与建筑,不能变成一个个干瘪的躯壳和空巢。”不久前,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民协主席冯骥才考察梁思成林徽因故居时,曾这样忧心忡忡地表示。
长久以来,人们仅仅把建筑作为古村落的全部文化承载,而将其中的家具等视为“破烂”,任由文物贩子收购倒卖。其结果是,一方面这些搬到市场的古物,失去它的出处,就是失去了对自己原生的那块土地的历史文化见证的价值;另一方面,那些被掏空了的古村落只剩下一个徒具其表的干瘪的躯壳。古村落便是这样被古董商贩“淘宝”掏空的,也是被我们自己卖空的。这样做的结果是大量古村落和城市的历史街区出现了“文化空巢”现象。而与之对应的则是“村落文化”的概念。对此,专家们有过精辟的见解。“村落文化”既包括物质文化遗产,如建筑、桥梁、庙宇、村落规划等;也包括非物质文化遗产,如各类民风民俗、民间文学、艺术、戏剧、音乐等;甚至村落人所共同认知的一种行为过程的背景和环境,也是“村落文化”。
“古村落不只是老建筑。”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教授王振忠认为,建筑形体只是古村落的外在,如果只把目光盯在这些建筑身上,进行低层次的旅游开发,而忽略了人文内涵的挖掘,古村落的真正保护将难以为继。对此,与会专家们认为,村落文化保护应包含三个层面的意义:一是保护与开发并举。开发是在修复和恢复的基础上进行,而不是完全拆除后的重建,更不是“打造”,一定不要失掉古村落、民族村落的文化延续性。二是保护古村落包括保护那些不成片的建筑和街区。三是要注意抢救保护古村落的“文化载体”。现在是“村落文化”保护和发展的重要时期。村落和城镇文化是一种细致而完整的文化体,无论是大,还是小,它都是人类精神形成的历程记载和文化的源头。我们面对的是人类珍贵的生存历程和人类生命的存在历程。留下它,记载下它,对社会、民族和整个人类都将是一种不可泯灭的贡献。
“活态保护”叫板“旧村改造”
“旧村改造”,是一个看似极具变革性的词语。在推进城乡一体化发展,加速农村现代化建设中,“旧村改造”在各地推而广之。在不少人看来,我们的农村陈旧原始,建筑粗陋,生活质量低,农民们迫切需要进入现代化的社会,过上城市化的生活。而要实现这一目标,加快城乡一体化发展,就需要旧村改造。然而冯骥才认为,所谓的“旧村改造”是上世纪80年代“旧城改造”一词的荒谬移用。在当年的旧城改造中,一大批城市的历史积淀被荡平,记忆中断,个性丧失,城市的文化生命受到了根性的重创并失不再来,形成了千城一面的文化悲剧。而今旧村改造又将再次从根源上对我国传统文化进行刨根掘底式的处理。对此,本次会议上专家们提出了一个新概念——“活态保护”。认为只有具备保存历史的真实性、凸显风貌的完整性、体现生活的延续性和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性相统一的四原则理论才是活态保护。
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罗杨在参观了吉安地区的一些古村落后,感叹:“古村落的保护不仅是古建筑的保护,还是民俗民情、村落文化的传承,而这需要人来完成,所以,对古村落最好的保护就是村民在其中如常生活的‘活态保护’。而像山西乔家大院那样的院落‘空心化’是当前一些古村落保护的误区,‘空心化’的院落,没有生活气息,民俗风情其实难以真正传承。”
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万建中在参观了吉安市吉州区钓源古村后,发现这里的村落建筑保存完好,关键是生活气息浓郁,老百姓悠然地生活在其间。他认为,这样的保护才是真正的保护,充分尊重了古村落作为综合性的文化空间,让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这里得到融合与统一,“所以说,这些村民不仅是生活在这些村落里,他们也在工作着。以生活的方式工作着,保护着历史的遗产”。
“村落价值”PK“村落开发”
当前古村落开发是个时髦话题,但如何开发却似乎见仁见智。而就在专家们七嘴八舌之际,地方政府早已在实际操作层面上进行了各种尝试。例如,一些地方政府为了旅游开发,腾笼清人,把村落中经典建筑的住户“请出去”,像山西乔家大院,致使村落“空心化”。有些地方则简单地大拆大建,频繁过度翻修改造房屋,加速村落的颓败和老房子的倒塌,甚至过度利用古村落发展旅游经济,形成“开发性破坏”。对此,本次会议主办方之一、吉安市委书记王萍表示:“古村名镇是不可再生的文化资源,继承和发扬优秀的地方历史文化传统是应有的文化自觉和责任担当。我们必须坚持最低干预原则,必须本着高度的文化自觉,以历史的情怀、超前的眼光、长远的规划、持之以恒的决心,积极开展对古村落的保护,既注重对古村落的活态传承,又防止过度的开发;既正确地面对历史与现实,正确地处理经济与文化,又正确地看待遗产与利益,正确地评判政绩与公益,努力寻找出适合地方实情的古村落保护与发展的两全之策。”她晒出吉安市古村落保护清单:有国家历史文化名镇名村5个,省级历史文化名镇名村13个,特色历史文化名村12个。
而中国民协副主席、江西省文联主席刘华则从八个方面阐述了江西省古村落的文化价值。他特别指出,领略和感受江西形态多样、蕴藏丰富且活态存在的古村落,就是领略和感受江西人独具魅力的生活史和精神史,并可由此反观我们民族特有的文化风度、精神气质和心灵历史,从而进一步增强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因此,我们理当倍加珍视这笔物质的和精神的宝贵财富。
曾经被遗忘的古村落,如今正在迎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有的满怀虔诚的态度,有的饱含鄙夷的神情,有的升腾起资本的欲望……在这样的复杂背景下,古村落保护将何去何从,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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